日日好日/《種日子的人》作者陳慶祐 媒體人逆流鄉村 生活可以「半農也半X」
駐足於新竹鄉下的連棟老屋前,遠望前方縱谷,後頭一條路徑遁入野林,此處成為陳慶祐的孵夢處,十年光景,積累成40萬字的書寫,也完滿了「綠色庇護所」,他所珍視的人事物在世界上有了一隅偏安之處。以有機耕作與土地和平共處,隨著日照規律生息,持續探索自然與生態變化,生命狀態也漸趨自在。
半農半X的斜槓主義
天地包容了所有樣態,陳慶祐的斜槓人生「半農也半X」,2010年他與農夫開啟鄉居生活,學起扛土包、拿鋤頭的訣竅,作為記者、作家則能細膩筆耕,他時而拿著智慧型手機紀錄所見所感,也能放下數位工具,再度踏往田間勤懇耕耘。對他來說,城鄉沒有好壞二元之分,自由擺盪其間專注於每一個當下,「回到都市感受晚上九點後的繁華,也能享受鄉下只剩一盞燈的寧靜。」
在台北商業活動頻繁的東區成長,沒沾過土的生命猛然彎進鄉野小徑,部分來自於生活覺察,詹宏志《城市人》中寫道,「最終我們創造了城市,可是沒有人有辦法留在那城市,真正存活的,是城市這一個邦聯或是建築。」陳慶祐開始好奇什麼不是人造的,因而決定擴展原先的生活圈,「回到」土裡找答案。
對比城市人際間的安全界限,鄉下人的身體與心理毫無藩籬。因為土地相連,有人可以從後山通過自家,與鄰里互借土地種菜,鄰居的KTV與麻將聲無所不達,不過他卻看見農村裡的互助精神,「比如說我家那邊割稻子的時間都差不多,所有農人就會每天輪流到各家幫忙。」隨著年齡增長也因為汲取城鄉人際相處的經驗,陳慶祐漸能與他人共享,內心也更加自在、快樂。
一度質疑務農的決定
然而人生總得在告別中成長,「從活著那一刻開始就是『向死』的存在,一定會要說再見。」陳慶祐與農夫的家園裡,還有一個重要成員牧羊犬Brownie,「他是家人可是沒有利益衝突,他們全然的被愛,也全然愛著你。」十餘年光陰隨意翻閱都是美好畫面,始料未及的道別,一度撼動了田園夢想的初衷。
2016年,陳慶祐前往西班牙聖地牙哥朝聖之路,獨自走完800公里後,「我以為人生從此海闊天空,但沒想到第三天我的Brownie就走了。」抵達路途終點被喻為「世界邊緣」的菲斯特拉小鎮(Finisterre)一處小房間裡,「掉淚時我心想,如果不走這條朝聖之路,我的狗會不會就不會離開?我是不是因為走完他才離開?」內疚和疑問堵塞腦門,他自問:「我此生的選擇真的是對的嗎?」
大火燒了山,最終還是可以長出小苗,陳慶祐說:「能不能走過之後發現,那是必然的浩劫,或是必然的道別。」從自責到放手,他明白要求Brownie等他回家再離開其實更自私,失去與擁有是人生常態,得透過不斷練習減少深陷其中的時間。
你是自己的英雄
十年鄉居生活種成一片生機盎然的居所,也養出每段自由而安穩的情感關係,然而理想日常並不會因為年歲積累而隨之到齊,陳慶祐認為社會存有情感勒索與比較心理。他身為男性、長子、寫作者或編輯,背負多種角色期待,「我自己就是從被綁縛,再慢慢、慢慢的把枷鎖脫下來的過程。」40多歲,銀白毛髮俐落束在腦後,少了代表青春的黑髮反而更加自在,陳慶祐的著作《種日子的人》裡有一段話,「你是自己的英雄,不可以不勇敢。」唯有探問內在真實想法,才有機會解下枷鎖。
他期許未來有更多人投入農業或者嘗試半農半X,「起碼覺得城市不適合你,其實有其他地方可以去看看,不是所有人都要被塑造成同一個面貌,進到城市的工廠裡。」不只成為農人,陳慶祐還想挑戰「歐巴桑」環保節儉的生活智慧,「大家會覺得一個男的成為歐巴桑很奇怪,可是也沒什麼奇怪,就像我是一個生理男性,可是我自詡是個女性主義者。」從沒預想鄉居生活會付梓成書,並坦言臉書貼文是惡趣味,曾經猶豫要不要放上成為歐巴桑的理想,此刻他豁然說道,「還是放吧,歐巴桑也是這樣!」
攝影·石育安 圖·陳慶祐 文·許羽君 場地協力·樂初咖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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