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日好日／年節 團聚 記憶

圖│ 玗茵‧Ivan　口述 │ 消防員‧機師‧醫師

關於年節的記憶，機師Ivan、消防員Peter、醫師Eric第一線人員的真實故事分享，年節團聚的溫暖，到處都充滿了歡慶的氣氛，有許多工作者在這些日子，一如既往地在工作崗位上，因為有他們的默默付出，而成就了我們的團圓。


消防員的新年：我是一名消防員，隸屬於新北市政府消防局，第二救災救護大隊，新莊分隊目前仍舊在職。印象中的除夕，當天最忙應該是我父親，一早從市場買菜回來，開始忙進忙出準備食材，直到最後一刻都無法鬆懈，吃飯團圓的時候，滿滿一桌菜，大夥談笑風聲，每年少不了這個橋段，完全專屬新年才有的圓滿。

在當消防員前還做了急診助理員，每天都有超乎常人的事件發生，祈禱每天都能平順結束人無恙，工作的轉折在於我想到第一線不再只是協助的角色，辭去急診助理員後報考了消防員。往後的每年基本上團圓飯都是跟分隊同事度過，算起來分隊也算是我們另一個家。談到印象最深刻的故事在除夕當天，團聚的日子卻接了通哀傷的通報，「兒虐救護事件」。


前往現場眼前看到奄奄一息的孩童，瘦小身軀在奶奶懷裡一動也不動，電話那頭隱瞞了事件的嚴重性，只通報我的孫子生病了需要救護，沒想到孩子幾乎心功能無正常運作，心跳30幾下瀕臨存亡，當下判斷後隨即CPR，看著沒心跳的小朋友在急救，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！很慶幸他還有求生意志，CPR後回復到70幾下，隨即送醫急救插管。後續的事我們無從得知，社工與社會局介入輔導，調查是孩童的舅舅拉去撞牆，這案子到此結案，但也烙在我心裡久久難以平復。


雖然很常無法回家吃年夜飯陪家人，但他們體諒我，知道這是工作，或許很多人覺得為了工作缺席團聚的日子很可惜，這是我所選擇的方向，我會盡力完成每次的任務，平日再好好的彌補缺席的遺憾。每個工作的背後都有自己才懂的甘苦，在大家最想不工作的日子去出勤不是件辛苦的事，只要一切安好我們的時間付出都不算什麼了。

機師的新年：過年期間，對於空勤組員來說，幾家歡樂幾家愁狀態特別明顯。工作內容一樣，心情卻大不相同。愁的，是想回家吃年夜飯的吃不到，家住國外、就算放假也沒辦法圍爐的想找班來飛卻沒班飛。歡樂的，是各取所需，待在家陪家人。想找班飛的，可以避開放假到處是人潮的可怕景象，待在國外享受自己的悠閒時光。

一個班飛出去就是有2位以上飛行員、10位以上的空服員。以機率來說，這種過年時間，多少會出現含著淚水上飛機的同仁，大概都是屬於Standby被抓飛，與那些刻意挑選進來享受異國假期的形成強烈對比。

有一次過年被排到德里羅馬班，看見一個新進空服員哭哭啼啼，天真以為沒有人會在過年請假，待命結束可以回家吃年夜飯。晴天霹靂，大家怎麼安慰她都沒用，可能是聽多Incredible India 太多負面的評價吧，而印度也是公認最多人不愛去的第一名。依照慣例，在國外過年，各外站常駐經理都會請吃飯，當作一家人的圍爐。而刻意選班進來飛的人都是專家等級，早有準備，這位小空服就跟著大家，一邊圍爐一邊聊，隔天帶著她到處走，新市集、舊市場，體會每個國度都有它迷人的特色。德里之後又是羅馬，羅馬就不必多說了，兩地待的天數不短，買最多的是她，去最多地方的是她，照片拍最多的是她，回憶滿滿的也是她.....


這種因為工作而與家人分離的無奈，對我個人最痛苦的記憶，就屬老婆大人臨盆，我人竟然在幾萬英呎上前往奧地利的飛機中，安排好的20天年假中只有一天出來上班，這小子卻挑這個時刻來到。這重要的時刻，我錯過了。落地趕緊上網聯繫家人，想了解這一切的經過到底是如何。開心的是母子均安，而自責的除了錯過重要時刻外，沒有陪伴老婆與家人度過生命最特別美妙的7-8個小時，狼狽不堪、措手不及。手機傳來了水腫嬰兒和虛弱媽媽的照片。當天安排的是立馬坐飛機回程的Duty，所以無須待在奧地利。回程空中13個小時看著照片，輾轉難眠，激動，等待時間就像一世紀那麼久⋯⋯

醫師的新年：還記得當住院醫師的第三年，當時服務的單位為整形外科，每年在我們這個部門新年期間的排班都是連續上班值班幾天，正因為如此放假也才能連貫的休息，過年對醫師而言是個被假期包裝好的平常日。

這天被急診室緊急照會，現場一位年輕的男性病患，病歷上寫著顏面撕裂傷，身旁站著親屬與警察，對於做好手邊的縫合工作我並不多想，我唯一要注意的是病患的傷口處理，血紅色的傷口皮開肉綻，所幸他還年輕，傷口癒合應該很快，來回數次的縫合，經過一個多小時結束手術，正當我轉身開始整理起器械時，那位年輕人緩緩的開口神情恍惚的看著我：「你覺得我會被關嗎醫師？」，當下我沒有意識到他在跟我說話愣了一下。縫合期間我們只簡短對話會不會痛…等基本傷勢詢問，本能的只能回他沒事的好好照顧傷口不要多想，就在收拾的過程我們展開對話。


這位傷患是位17歲的高中生無照駕駛，行經大度路當時道路施工，車禍意外掉落工地連同後座的友人當場身亡，這樣的故事對你我只是新聞事件的一角，卻改變了這位年輕的生命，面對事情的勇氣跟輿論，背負著雙方家庭的情緒，傷口會好但失去的生命不會回來，待在這科會遇到很多需要修復的情形，需要修復這件事我們能做到最完善的狀態，誰又能修復當下那些錯失遺憾，事故終究是事故。


當然你們會很想知道後續狀況，很抱歉做醫師就是這樣，我們負責醫治但從來不干涉他們的人生，再者後期的照料會轉移到其他診科，聽我說故事永遠只有2/3版本。問醫師新年是什麼？有什麼難忘的故事？其實每一天都跟今天一樣，我們看診修復傷口改善他人的生活品質沒什麼不同，但年節我可以回南部老家幾天當別人的兒子不當醫生，在團聚中度過僅剩的假期跟一般人無異，平凡的度過那幾天是件幸福的事。